繼媒體對該地黑滑石礦區擴界受阻問題進行報道之后,最近,記者在廣豐調研采訪時又聽到坊間議論,擁有多宗采礦權的人,在尚未獲得國土資源部門同意的情況下,私自將開采礦種由別的礦種變更為黑滑石礦,并在市場上低價傾銷,從而可能造成廣豐已經“闊別十幾年”的黑滑石多頭開采、競相賤賣原礦的亂象死灰復燃,使剛剛步入正軌的黑滑石產業再度倒退到濫采亂挖的境地。
據介紹,有人之所以將開采的主要礦種變更為黑滑石礦,是因為這樣既可回避招拍掛競價,又可繞過在廣豐已實行多年的礦權向致力于黑滑石產業升級即深加工的龍頭企業傾斜的投放規則,從而從中牟取私利。
“變更礦種”風波發生后在當地引起強烈反響。人們質疑:這些人采礦多年,可為當地貢獻的稅收卻少得可憐,現在又想通過變更礦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不是想把廣豐苦心經營多年的黑滑石產業也折騰黃了?這個責該由誰來負?

(一)
此前,上饒市龍頭企業方正非礦開發公司在萍塘的黑滑石礦山被迫停產,不僅使該公司及廣豐工業園區近200名員工因為“無事可干”而在公司“休養生息”,公司蒙受巨大經濟損失,更是引發了眾多下游陶瓷企業面臨停產危機而人心惶惶。
方正非礦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造成黑滑石停產的主要原因是擴界受阻。2015年6月,上饒市安監局陪同國家安監總局和江西省安監局有關領導在檢查方正非礦公司萍塘礦區時發現3個安全隱患,其中最大的安全隱患是因礦權出讓時未留足邊坡,采掘面較窄,采礦機械擁擠,作業距離超過安全范圍。萍塘礦區附近本是長達十幾千米的黑滑石富集區,但記者在現場采訪時看到,方正非礦公司擁有的礦區局限在0.05平方千米的狹小范圍內,多處邊坡高且陡峭,且伴有松散巖體、危石,邊坡坍塌嚴重,一些地方已經滑坡,險情凸顯。
根據該礦點的實際情況,上饒市安監局隨即向廣豐區政府和方正非礦公司發出整改函,并建議廣豐區政府和國土資源部門批準擴界,以根除該礦區最大的垮塌安全隱患,盡快恢復正常開采。隨即,方正公司通過停采整改,很快排除了排土場廢石堆排需平整和職業衛生防護設施不完善的隱患。但市安監局提出的擴界整改,只能由廣豐區政府和市、區國土資源部門解決,不擴界就無法復采。
事實上,早在5年前,方正公司就發覺礦區作業捉襟見肘,主動向有關部門申請擴界,江西省國土資源廳也曾依法啟動萍塘礦的擴界工作,但據說因有人從中作梗,擴界工作被迫擱淺,最終造成今天的局面。
有關專家分析認為,因擴界停滯造成的停產斷貨和“變更礦種”引發的風波,對剛剛脫貧不久的廣豐區域經濟造成的傷害是顯而易見的:廣豐縣數年來好不容易培育起來并已具雛型的黑滑石市場已現恐慌,下游廠家已準備改變原料配方,不再使用黑滑石產品。目前,山東煙臺陶瓷產區已建議禁用廣豐黑滑石。據悉,今年前三季度,廣豐區黑滑石稅收已比去年同期減少1220多萬元。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地有識之士更是擔憂,如果政府任由他們這么折騰,如果聽任這種情況繼續蔓延,受損的將不僅是企業,政府的公信力也會受到懷疑,江西省重點扶持、當地政府與企業多年合力精心打造的黑滑石深加工產業也將毀于一旦。從長遠來看,今后誰還敢響應政府號召,投入巨資搞黑滑石深加工?廣豐區乃至上饒的對外開放尤其是招商引資還要怎么搞?
(二)
上饒市廣豐區原叫廣豐縣,位于江西東北部,毗鄰浙江、福建,是著名的“黑滑石之都”。境內黑滑石礦體斷續延長20千米,總儲量在10億噸以上,已探明保有基礎儲量1.32億噸,居世界第一。礦體中硅、鎂含量分別高達66%、30%,因此也是全球罕見的高品位黑滑石礦產地。
黑滑石是一種稀有的非金屬礦產,經過煅燒工藝處理后,白度高達95%,具有良好的耐火、耐熱、絕緣、黏合、吸附、潤滑等性能,可應用于造紙、陶瓷、塑料、油漆、涂料、醫藥、化妝品、航天、機械、電子、計算機、建筑裝飾等領域。
在廣豐,很長一段長期內,由于沒有成熟完善的黑滑石深加工技術,黑滑石僅作為原礦出售,經濟效益極其低下。同時,由于小而散、亂采濫挖現象嚴重,給資源造成了極大浪費。而采用傳統的土窯煅燒工藝,效率低,質量不穩定,而且煙塵漫天,污染、破壞生態環境。因此,如何破解瓶頸,補齊短板,轉型升級,成為廣豐黑滑石產業發展的關鍵。
近年來,為真正挖掘出黑滑石的開發潛力與尖端價值,將資源優勢(1767.726, -5.35, -0.30%)轉變為經濟發展優勢,廣豐區將黑滑石產業列為主導產業,著力抓好黑滑石礦的保護、開采和利用,并本著“依法有序開采,節約高效利用”的原則,編制了黑滑石產業發展規劃,引導產業從無序開采、競相賤賣原礦到礦權公開招標,實行集約開采,形成黑滑石產業鏈。
區域經濟要想鞏固剛剛脫貧的成果,實現“資源換產業”,必須堅持礦產地的工業化轉型,而深加工與高附加值是轉型的必由之路。經過多年波折,當地政府對此已有清醒認識,故而明確把黑滑石深加工列為重點產業予以扶持。
作為當地主要從事非金屬礦開發的科技創新型龍頭企業,方正非礦公司積極響應廣豐區委、區政府的產業發展規劃,開發黑滑石深加工技術,加快黑滑石深加工產品的研制開發,變賣原礦為精深加工,拉長產業鏈,提高黑滑石產品的附加值。
近兩年來,在投資低迷的大環境下,該公司積極配合地方政府落實投資引導,實現黑滑石產業轉型的發展戰略。在當地政府的鼓勵與支持下,公司將積蓄的6億元資金全部投入,建設大規模的黑滑石深加工基地——“廣豐方正黑滑石工業基地”,搭建起廣豐黑滑石礦業向新材料產業轉型升級的平臺。
為了加大黑滑石深加工科研力度,近年來,方正非礦公司每年投入近千萬元資金,專門成立了“方正黑滑石工業基地院士工作站”,大力引進黑滑石應用技術研究領域的高端人才。該公司還依托科技創新實力,以工藝技術為突破口,利用先進的環保設備加工生產高純度煅燒黑滑石粉體,并加工成高性價比的高檔日用瓷配方泥。配方泥邀請中國科學院院士、著名的非金屬礦物材料專家葉大年先生主持研制,并請來潮州著名混配泥師傅組織生產。目前,該公司與有關單位合作研發設計出的國內第一條環保型煅燒黑滑石示范線已調試成功,隨時可以擴大產能。高性價比的新材料——高檔日用瓷配方泥也已研制成功并批量生產。同時,黑滑石工業基地一期項目也已建成投產,黑滑石產業基地也被納入省級產業基地,成為上饒市重點扶持礦業向工業化轉型的項目。
據方正非礦開發公司董事長梅端杰介紹,黑滑石粉體材料生產線全部投產后,可年產80萬噸煅燒黑滑石粉和提純黑滑石粉,不僅可滿足高檔陶瓷、電工陶瓷、工業陶瓷、微晶石、環保吸附材料等對優質高檔原料的需求,也使廣豐黑滑石煅燒加工由漫天煙塵的加工方式,轉型為效率高、質量穩定、零污染的現代化大工業生產方式。而高檔日用瓷配方泥專利產品的研制成功,則改寫了我國日用瓷生產基地依賴高嶺土、骨灰等傳統原料的歷史。”
據介紹,方正公司研制的配方泥,目前市場售價僅為高嶺土和骨質材料的1/3,但各項性能指標均達到優質高嶺土和骨質材料的質量標準,可制造包括國禮瓷在內的高檔日用瓷,具有強勁的市場競爭力和很大的盈利空間。這種配方泥新材料的開發成功,構造了完整的黑滑石產業鏈,也大大提升了黑滑石的附加值。
有關專家算了一筆賬:目前,一噸黑滑石原礦的售價只有150元,磨成礦粉一噸售價400元,經過煅燒研磨成白石粉一噸售價750元,而制成配方泥每噸售價1200元,最后制成瓷器每噸售價高達2萬元。也就是說,經過從礦石到瓷器這條深加工產業鏈,每噸原礦附加值增長了130倍。這樣,這種新材料就為全國數千家日用瓷企業大幅降低原料成本提供了機會。
集采礦、煅燒、細粉加工一直到鎂質瓷器的黑滑石完整產業鏈的形成,無疑是廣豐黑滑石產業實現由賣原礦向精深加工成功轉型的重要標志。目前,廣豐黑滑石基地陶瓷基礎材料已經擁有電子電器陶瓷項目、滑石洗泥項目和60萬噸煅燒滑石板塊項目,黑滑石的產業規模和延伸產業鏈還在不斷壯大。而方正非礦公司也由原礦采掘企業發展為科研、采礦、深加工和商貿一體化,具有產業鏈前沿控制能力、下游企業客戶超過3000家的黑滑石新材料產業龍頭。每年為地當帶來的稅收也從幾百萬元一躍到8000萬元,幾年后可望邁向10億元級。
從市場前景來看,目前全國日用瓷行業對配方泥這種新材料的年需求量約有200多萬噸,而目前方正黑滑石工業基地一期項目只能供應10萬噸。據了解,“十三五”期間,方正非礦開發公司將依托得天獨厚的黑滑石資源和獨一無二的專利配方擴大產能,滾動投資20億元建設黑滑石產業基地二、三期項目。擬擴建年產140萬噸配方泥生產線,滿足全國陶瓷配方泥市場70%以上的原料需求,實現年銷售額約20億元;再建兩條煅燒線,年產配方泥原料煅燒黑滑石粉90萬噸,實現年銷售額10億元;同時建設100條黑滑石陶瓷生產線,并結合“互聯網+”行動計劃,通過線上線下互動的“千城萬店”營銷渠道,實現年銷售額160億元。三期建設完成后,預估可實現年銷售額180億元~200億元,上繳稅費15億元~20億元,可直接和間接提供6萬個就業崗位。
廣豐區委書記鄭光泉表示,按照產業發展規劃,廣豐縣將繼續引導并支持企業加大技術研發和精深加工投入,推動黑滑石產業從分級精選、標準化原料生產發展到亞納米、超亞納米微細粉生產,并且依托基礎材料引進電子信息、精細化工、汽車等相關生產企業。
(三)
應當說,在推進廣豐黑滑石產業轉型升級的過程中,江西省有關方面的態度是明確的,上饒市委市政府、廣豐區委區政府為此付出了努力,而有關職能部門也是功不可沒。
同時,作為廣豐黑滑石產業龍頭企業,方正非礦公司主動實施科技創新戰略的做法,受到了江西省委、省政府的關注與重視,有關領導多次到該公司調研考察;江西省國土資源廳、江西省科協等職能部門和相關單位也全力積極扶持。
2014年11月,上饒市委書記陳俊卿到廣豐黑滑石工業基地巡查,充分肯定方正公司投資建設工業基地、不斷擴大深加工規模、提高黑滑石附加值的做法,鼓勵他們加快黑滑石產業轉型升級,把黑滑石工業基地做實做強做大,為地方安排就業、增加稅收和生態環境保護做出更大貢獻。
2015年3月,江西省國土資源廳黨組書記、廳長劉定明親自到廣豐方正公司調研黑滑石產品研發和生產銷售、節約集約利用土地等情況,并在黑滑石工業基地召開座談會。他對該公司研發的系列產品贊不絕口,鼓勵公司不斷加大科研投入,重視科技平臺建設,通過平臺吸引項目、吸引人才、聚集資金。劉定明同時表示,省國土資源廳將加大黑滑石礦粗放經營的管控力度,提升黑滑石礦精加工,進一步提高礦產資源節約與綜合利用,為江西生態文明建設提高要素保障。
2013年,廣豐區委書記鄭光泉主政廣豐后,更是明確提出“堅持集中開采,避免無序競爭,鼓勵支持企業加大精細加工的科研投入和實業投資,推動黑滑石礦業向黑滑石工業轉型,做大做強黑滑石產業”的發展路徑,并制定了“政府立足職能做好服務,推動企業想投入敢投入,盡快實現從產業規劃向產業成果轉化”的保障措施,全力推進黑滑石“精細化、產業化”發展。
為了做大做強黑滑石產業,廣豐區委、區政府曾邀請全國各地專家到廣豐黑滑石礦區和產業基地實地考察,為廣豐黑滑石產業轉型升級出謀劃策。為打造優質營商環境,該區還專門成立了非金屬礦深加工產業辦公室,對接服務黑滑石深加工企業,幫助企業解決實際困難。在引導方正公司投資建設黑滑石產業基地的基礎上,該區還投入資金,在毗鄰基地新建了一座11萬伏的變電站、3萬噸的自來水廠等,解決基地建設的后顧之憂。該區國土資源局也將落實基地建設用地指標作為一項重點工作來抓,積極為基地建設爭取用地指標,并從本級用地指標中切出一塊,盡量保證黑滑石產業基地基礎設施建設的需要。
礦區擴界受阻而引發停采危機后,廣豐區委鄭光泉、主管黑滑石產業的常務副區長鄭華森幾次到方正非礦公司召開現場辦公會議,力主救市場、救產業、救企業。并且明確表態,要與國土資源部門積極溝通協調,采取緊急措施盡快解決依法擴界的問題,幫助龍頭企業解除深加工“無米下鍋”的后顧之憂,并要求區公安、國土資源部門聯合執法,嚴查非法搶礦行為。
但也許應驗了那句“好事多磨”的老話。廣豐在推動資源優勢向產業優勢轉化過程中遭遇的企業投資熱情旺盛、地方政府扶持政策無力與產業升級矛盾重重的尷尬,時至今日遲遲未能徹底化解。
(四)
礦區擴界受阻未解,“變更礦種”風波又起。
廣豐區黑滑石危機真的化解無術了嗎?
回答是否定的。有關專家認為,只要履行依法行政的原則,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堅守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意識,敢于擔當,敢于作為,上述癥結都可以迎刃而解。
事實上,安監部門基于排除重大安全隱患而提出的礦區擴界建議以及解決“變更礦種”風波,在國土資源部以及江西省出臺的有關礦政管理的法規與文件中,都可以找到遵循——
比如,有關礦區擴界的依據,國土資源部《關于嚴格控制和規范礦業權協議出讓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國土資發〔2012〕80號)中明確規定,已設采礦權需要整合或利用原有生產系統擴大勘查開采范圍的毗鄰區域,準許以協議方式出讓探礦權、采礦權?!督魇〉V產資源管理條例》第三十三條也規定,已設采礦權需要整合或者利用原有生產系統擴大勘查、開采范圍的毗鄰區域,省人民政府地質礦產主管部門可以采取協議的方式實施行政許可。
又比如,有關解決“變更礦種”風波的辦法,《江西省礦產資源總體規劃(2008-2015年)》 “開發利用結構調整與優化”一款中明文規定:“嚴禁大礦小開、一礦多開、亂采濫挖;一個礦區原則上只審批一個采礦主體。”《江西省礦產資源管理條例》第五十一條則規定:開采礦產資源,應當采取合理的開采順序、開采方法和選礦工藝。開采回采率、選礦回收率和綜合利用率應當達到礦山設計要求?!督魇〉V產資源總體規劃》“總體要求”更是強調:“在礦產資源產業發展上,培育壯大礦業經濟龍頭企業,各重點領域形成有影響力、帶動力的開采冶煉加工一體化龍頭企業。在資源深加工上更上一個新臺階,在資源產業整合上取得明顯進展,實現資源開發向龍頭企業集聚。”